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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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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莊園位於城郊, 靠近南宜市最大的生態湖。

四面環山,開窗見水,是一處不可多得的寶地。

BillionLink裏不少員工也一起來, 加上他們三人,大概有七八個。

他們分別開兩輛車一塊前往。

“哇, 溫總, 你家也太大了吧。”

一進門李雲柯便被莊園裏的古典建築驚得合不住下巴,詹姆斯風格,紅磚墻上爬滿了修葺整齊的藤蔓, 灌木迷宮彎曲覆雜,看得人眼花繚亂。

他蹲在泳池邊不禁感嘆:“好漂亮啊,還有露天泳池呢我天。”

劉洋:“怎麽, 你想下去?要不要我幫你一把?”

“爬。”

“行那我爬你一把。”

“?”

“別鬧了, 喏, 這是大家的號碼牌, 先把行李搬進去吧。”

許沐安理了理秩序, 分發號碼牌。

莊園主樓共有三樓,一樓和二樓是起居室, 三樓是整層都是溫珣的休憩間。

舒令秋被安排在一樓,行李剛收拾好,門口便有人敲敲門。

她拉開門,撞見許沐安。

許沐安斜倚門框,“收拾好了麽?”

舒令秋點點頭, 語氣很淡:“怎麽了?”

“想說如果你有空的話去買點菜什麽的。”許沐安笑, “你知道的, 阿珣的這套莊園一直空著沒人住,一點吃的都沒有, 不去補充點物資,晚上大家只能吃空氣。”

舒令秋楞了下,視線越過許沐安,降在沙發邊緣那人身上。

溫珣瘦了。

他瘦了很多。

他站在銅鎏金花苞壁燈旁,皮膚依舊冷白,但白得不真切,像石膏一般僵硬。

在和她對視的那一秒,脊背忽地僵住,不再像往常那般筆直,棘突處微微佝,身上冷峻不俗的氣質卻絲毫未減,壁燈上藍色火焰在眼底虛虛跳動,在深不見底的瞳孔裏走了一遭,又頃刻熄滅。

藏藍色馬甲裏套著白色絲質襯衫,馬甲底下是空蕩蕩,風一吹,下擺在虛弱的影子裏晃動。

這段時間,他有好好吃藥嗎?

那天她送的藥是不是沒效?還是他本來就沒吃?

舒令秋咬緊下唇,“可是……我不知道這附近超市在哪兒……”

許沐安大大咧咧道:“沒事,阿珣知道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舒令秋猶豫不決,既沒說好,也沒說不好。

許沐安扶額,“欸,舒小姐,不是我不想去,而是莊園裏還有很多事都要我來準備,你說我讓他一個人去吧,我也不放心。”

“他那胃病還是挺嚴重的,沒個人陪著,要是啪地一下,嘎在半路也每個人給他收-屍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好吧我去。”

舒令秋深吸一口氣,“我去,行了吧?”

“好。”許沐安撤開身子,讓出一條路來,“請。”

溫珣望了她一眼,匆匆垂眸收回。

---

車裏很安靜,車外也很安靜。

她坐在後座,腦袋緊緊地貼在玻璃窗上,只聽得見周圍的鳥叫聲和汽車行駛碾過枝條清脆的聲響。

他們很快便抵達了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。

今天除夕,超市裏的人很多。

舒令秋慢悠悠地拖出一輛購物車,剛一拉離軌跡,順手便被某人接過扶手從面前拽走。

“我來吧。”溫珣平靜地說。

“……哦。”

進店最初便是蔬果區。

溫珣:“晚上可能要做火鍋,你想吃些什麽?”

舒令秋直視前方,說話時沒有勇氣看向他,“都可以。”

“那買點豆腐,冬筍,杭白菜?”

溫珣掂起一塊碩大的冬筍,攤在她的面前。

舒令秋皮笑肉不笑,“都可以。”

“肉呢?你愛吃海鮮,稱一點波龍?”

“都可以。”

“做我女朋友?”

“都……唔?”

舒令秋怔了兩秒,“可以”二字被深深地咽入骨腹。

溫珣勾唇,冷白的面孔在眼前不斷放大。

他微笑著:“怎麽不可以了?”

“……”

微啞的聲線低低的,漾在舒令秋耳邊,勾得人心猿意馬。

她嘟嘟囔囔,“又逗我。”

“不逗你,怎麽讓你擡頭?”

他的表情一瞬嚴肅,“那件事如果你不願意,我們都可以忘了。”

他沒開玩笑,很認真說的。

舒令秋楞怔:“忘了?”

溫珣微微擡高眉骨,“你不願意?”

“……願意願意,太願意了。”舒令秋打了個結巴,目光又偏開,停停頓頓道,“走,走吧。”

“繼續買菜。”

既然溫珣都說了,那她又何必一直抓著不放,耿耿於懷?

只要雙方都願意,他們都可以回到原點。

停。

她不要再去計較了。

想通過後,舒令秋感覺自己的乳腺都通暢了,擡起頭,自顧自地離開原地。

她的背影很美,又有些幼稚,剛開始邁出那幾步居然還同手同腳了。

溫珣忍不住笑。

可是短暫的笑意過後,心臟又在被一刀一刀淩遲。

她願意。

但提問的他不願意。

火鍋做起來很方便,超市裏食材豐富,舒令秋按照吃火鍋的喜好找了不少菜,考慮到明天的要吃餃子或者湯圓,又買了幾張餃子皮和湯圓皮。

“買好了。”舒令秋長舒一口氣,“接下來還要買什麽?”

溫珣握緊拉手,“買點零食吧,大家都喜歡。”

舒令秋忽然想起他的病情。“零食?你要不少吃點零食。”

溫珣問:“為什麽?”

“……”

舒令秋沒回答,說出來會不會顯得她太關心他了點?

於是,她便搖搖頭,“沒什麽。”

溫珣笑了,“勾起人的興趣,又不解惑,這可不像是你的辦事風格。”

舒令秋掀起眼皮,“你很了解我的辦事風格?”

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,他清楚嗎?

他認真地說:“非常。”

他凝望著她,語氣篤然,把握十足。

舒令秋心緒微動,偏開臉。

她屏住呼吸,小聲地問:“我上次送你的藥,你吃了嗎?”

溫珣嗯了聲,“我的病好多了。”

“是嗎?沒再吐血了吧?”

“吐血?”

溫珣沒有拎清其中的意思。什麽吐血?他不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腸胃炎,怎麽會吐血?

舒令秋轉過臉,小鹿眼水盈盈的,透著不谙世事的純粹,“對呀,許沐安告訴我的,你胃出血了,病得特別嚴重。”

“難道……不是嗎?”

溫珣沈默了。

說話間,走到了零食區。

零食區不比蔬菜區,那邊都是年邁且專註的大爺大媽,這邊都是活蹦亂跳的小孩。

舒令秋走到薯片那邊的貨架,小孩正圍著柱子玩躲貓貓。

與此同時,一旁還站著個穿著紅色馬甲,帶著小蜜蜂的導購員。或許是結合舒令秋的打扮一眼相中了她臉上寫出的“大學生臉皮薄不好意思推脫”幾字,舒令秋剛一拿起樂事,導購員便熱心地拿起一排三包連裝的薯片。

“小姑娘你試試這個,那薯片不打折的,單買可貴啦!不如買這個套裝,三包連裝,還能打折咧!”

舒令秋看了看,也是樂事的。

沒多做推辭,接了過來。

見舒令秋確實是個好推銷的主,導購員又連連拉著她到對面的貨架買餅幹。

人群熙熙攘攘,剛才瘋跑的那兩個小孩居然又繞到這邊。

其中一個小孩正跑著,沒註意到前面的舒令秋,“啪”一聲悶響,撞到她的腿上。

小孩的鼻孔裏立刻滲出鮮血,坐在地上也哇哇大哭起來。

舒令秋懵了,飛來橫禍,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。

她被撞得向後倒,地面空無一人,卻有一只手抵在身後。

他的掌心克制而有力,似乎只用了很少的力氣便支著蝴蝶骨將她扶正。

“沒事吧?”溫珣不安地問。

舒令秋搖搖頭,“沒。”

她垂下眸,掃了眼他冷白手腕。

溫珣手指一蜷,像是痙攣般顫了顫,懸停於空中兩三秒,慢吞吞地收回。

女孩子的脊背溫暖滾燙,烏發細條條地落下,果香彌漫,從指尖拂過。

欲念陡生,這幾日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坍塌。

小孩哭鬧得很大聲,舒令秋伸手準備扶他,聚集而來的人越來越多,一個肥碩的大媽大喊著從人群中擠入。

“陽陽!哎喲我的寶貝兒子你這是怎麽啦!”

大媽一看見小孩便立刻拍走了舒令秋的手,她將小孩抱起來在懷裏不斷地晃,唰地一下,嚎啕大哭。

“陽陽啊……陽陽……我的寶貝兒子,這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啊嗚嗚嗚……”

小孩弱弱地擡起手,指向舒令秋。

舒令秋楞了楞,舉起手指,懷疑性地指著自己:“我?”

天知道她現在這個樣子有多像韓團某美女“4我嗎”那個表情包。

“不是你還有誰!小孩子不會撒謊!”大媽不依不饒的,立刻拽起舒令秋的手,“你這小姑娘長得倒是白白嫩嫩!心怎麽這麽狠啊!”

舒令秋:“不是大媽,是你小孩自己在這兒亂跑撞到我誒。”

“撞你?你這話說得倒是好笑!超市裏這麽多人他不撞,怎麽就偏偏撞上你了!我告訴你,今天這事,我跟你沒完!”

話音剛落,阿姨拽著舒令秋就要走。

溫珣反應很快,長臂一揮,單手撈過她纖細的腰肢。

舒令秋順著他卷曲的弧度翻了一圈,她正臉闖入他的懷抱,溫珣一鎖,她便生生被錮住。

她鼻尖貼著男人的白襯衫金屬扣,他的襯衫開了兩顆,露出更多暧-昧的血肉,溫熱鼻息與他的體溫開始交錯。

他的手指有些燙,掌心粗糲觸碰到腰肢,舒令秋整個人都僵硬了。

她想抽身,卻處在被動的十字路口。

在男人的沼澤裏一步一步淪陷。

溫珣冷冷地看著大媽。

他周遭籠罩著濃重的壓抑,大媽被他冷漠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,平日欺軟怕硬慣了,分得清誰才是真的硬茬。

她咳了兩聲,氣勢也弱了下來,“小夥子,她是女朋友對不嘍?”

“平時要管好你女朋友呀,人這麽多,不要晃來晃去的呀。”

溫珣平靜地說:“阿姨,她確實在走自己的路。”

“是你的兒子不小心撞到她,現在你又刻意辱罵,麻煩你盡到母親應有的責任,向她賠禮道歉。”

大媽楞了下:“什麽?”

溫珣微微一笑:“我說得不夠清晰嗎?”

溫珣牽著嘴角露出一抹寡淡的笑,雖然是在笑,但無半點真正的笑意,聲線薄而韌,像一把尖利短刀,剜開皮肉,一股血腥味在各人心中慢慢綻漫。

大媽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
旁邊一直沈默的導購員忍不住站出來還原真相:“這位姐,剛剛確實哈,是你家小孩撞了這個小姐呢。”

大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導購員立刻垂下頭。

周圍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,但是大媽牽著小孩,始終不願道歉。

小孩的鼻血完全沒有停下的趨勢。

舒令秋扯了下他襯衫下擺,嘆息,“算了。”

“我不稀罕他們的道歉。”

她從他的懷抱裏掙出,遞去一張手帕。

小孩糯糯地說:“謝謝。”

舒令秋勾起唇角:“不用客氣,下次別再亂跑就好了。”

小孩點點頭,“嗯,對不起姐姐。”

“是我的錯,我代替我媽媽,向姐姐你和這位叔叔道歉。”

小孩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大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。

他們的推車駛出人群,走向酒水區。

舒令秋唇線繃直,一路都沈默不言。

溫珣選購了幾款不錯的啤酒和葡萄酒,大家的酒量一般,能喝白酒的就沒幾個。

他拿起其中一瓶問她,“要喝桂花釀嗎,秋秋?”

舒令秋盯著他:“剛剛你為什麽幫我?”

溫珣頓了兩秒,手中的動作停下。。

“破爛真心,至死不渝。”

“我以為,你比誰都清楚。”

空氣像是滯凝了一個世紀。

舒令秋的心臟瘋狂跳動,突突的,好像要破骨而出。

他三言兩語就把她攪得混亂不堪,這麽多天的克制在遇見他的一瞬便開始漸漸崩潰,她害怕,害怕再次淪陷。

舒令秋耳尖發燙,“下次別這樣了。”

“哪樣?”

“……幫我。”舒令秋把桂花釀抱進懷中,“下次別幫我了。”

“超市裏太悶了,對不起,我先出去透透氣。”

說完,她便快步走出超市。

疾跑的路上她的大腦裏一直在重演方才的事,溫珣的眼神,忍耐,體貼,付出,一幀一幀地流過。她害怕他的好,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償還,他越好她便越是忐忑不安。

這對於他們來說,就像一個惡性循環,不該開始,更不該結束。

舒令秋跑到了停車場,忽然想起車門鎖了,自己沒鑰匙。

她嘗試著拉了兩下,沒想到居然開了。

她下意識地坐到副駕駛上。

拉好安全帶,她才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妥。

她為什麽要坐副駕駛?按理來說男人的副駕駛座是留給自己的女人的,她和他非親非故?怎麽一上來就坐主位?

舒令秋正要下去,某人就上來了。

溫珣非常迅捷地摁住車鎖,發動汽車。

這一切好像就在幾秒鐘之內完成。

車輛駛入荒無人煙的瀝青路。

一路上,寂靜無聲。

溫珣垂下右手,耷在身側,手指戀戀不舍地來回揉撚,像是想要抓住什麽。

他打開中控臺,隨意敲定一個車載電臺。

很巧,那一刻在放《我是一只魚》。

舒令秋瘋跳不止的心在這首歌裏漸漸放緩。

在她未知的世界裏,其實南宜市所有的電臺在那一秒,都在同頻放松這首最令她心安的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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